【三山】不知春

“他都是我最喜欢的刀啊”看到这句泪流满面啊!太太真的太棒了!!!!

春田皓皓子:

* OOC


* 三山成分70%(?)


*部分三视角


* 刀匠出没历史捏造净瞎几把扯注意雷避 ;v;




【1】


 


对在座的诸位而言,将迄今为止听过的,有关付丧神的故事一一道来,其内容无一不是关乎人间琐事的种种怪谈,而我现在想要说的事情,并非世间常有之事。


我保证真是自那以后,足利山一代再也没有了山姥之类的鬼怪,也没有再出现一位如同那位大人那样如此优秀的刀匠。


若非要说个清楚,那或许是位更接近神明的人物吧。那个时候,我与山里的小妖怪一起,将之称为——付丧神。


 


那付丧神一开始出现在山里的时候,还十分年幼,甚至没有名字。


而遇上三日月的时候则正逢换季,午后降了一场大雨,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帘那样四处乱溅,我们在这样一个令人不舒服的时候在山涧里发现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类”。


 


他被发现的地方正对着一处坡度不小的山崖,以往也有夜行人提着灯笼从上头滚下来,摔断了腿,可他却与那些个普通的赶路人截然不同,被发现的时候正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穿着一身狩衣上暗纹纵横,袖摆漂在水泊中,远看起来像一只被淹死的蝴蝶。


 


小付丧神远远看见并救了他。


几个时辰后,雨过天晴,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刀,比手无寸铁的陌生人还要紧张,见那人缓缓睁开眼睛,总算鼓足勇气问他问题。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谁?”


三日月视线模糊,看起来就像是刚睡醒了似的。于是付丧神又鼓起勇气问了一遍。“叫什么名字?”


凡人一睁眼就见到了几只妖怪围着自己,都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于是那人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结果正对上付丧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猫咪似地盯着他。他吓了一跳,总算清醒过来。“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足利山。近些天山里不太平所以封了路,你是怎么上来的?”


“封路?”


“对,这里有山姥出没,很危险的。”


山姥?那人将这词语重复一遍,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小不点似的付丧神,笑着反问他“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2】


 


付丧神出生的日子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好天。


那时,有一束光透过四方的窗户落进屋里,温柔地洒在冰冷的刀身上。灵力的凝集仰赖自然的馈赠,哪怕冷冰冰的刀剑,这点上都与万物生灵别无二致。


而付丧神的刀匠在他出生时并没有伴其左右。他在流动的光晕中缓缓现形,站在空空如也的屋里,茫然地看着由窗户割出的四方天地,像个生下来就找不到爸爸的孩子。


他在屋里静静等候着刀匠出现,但是那个人却很久都没有回家。


 


这一带的植物乃至建筑都已经有些年头了,器物大都是长久以来的打磨才有成为付丧神的权利,只有这刀与众不同,生来就是付丧神。


那付丧神直到出生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的刀也会有化为付丧神的运气——他知道自己是仿作。


 


不仅他自己知道,远近的其他魍魉魑魅也都知道。付丧神的出现得并不惊天动地,但身世却足以让这成为家喻户晓的秘密,妖怪间茶余饭后的老话题——传说这小付丧神降临之前,那本尊曾来过一趟这里。


那是粗鄙的小妖怪口中刀灵真真正正应有的样子,四散的灵力如同一场恩泽的大雨,据说山涧里的樱花早开了一日,干涸的湖泊又有了新源头,连续七日风调雨顺——而这小付丧神就是在那场临幸后诞生的,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因为是沾了本作的灵气。


 


***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来找山姥。”付丧神见了三日月,以为是个看得见付丧神的人类,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截了告诉了他。“趁那个人还没有回家,我想先找到山姥。你这样的家伙还是这里离开比较好。”他嚣张地拿刀鞘指着三日月的鼻子。


“噢。山姥啊。”三日月重复了一遍。完全不信,像是在哄孩子,憋着笑“你找这东西做什么?”


 


传说这一带确实有山姥出没,常有旅行者因为被山姥所起欺骗,死在山里,被发现时总是尸骨不全,残忍至极。


那段时间,山里尽是荒坟野冢,乌鸦的羽毛般一片片散落在各地——见到山姥的人大都性命不保。


“我想让山姥杀了我。”付丧神轻轻地告诉那个人,表情痛彻而决绝。三日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场了。


 


【3】


 


这世上或许没有人期待这小付丧神的诞生,或许就连刀匠都没有将其归入之内。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让模仿着别的刀的自己诞生出来。


他宁可自己是个切菜刀,是个西瓜刀,或者一根缝衣针,没有归属没有名号没有身份,但至少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对生活也有点用处。


 


他是在一个夜里抓起本体,趁着刀匠出门,从家里逃走的,他来到这里的——起因是他发觉刀灵无法自我了断,普通的妖怪也杀不死他,偶然有一天夜里听说山里有山姥作祟,于是趁着没人注意从家里偷了点盘缠就溜进了山里找死。


 


山里的小妖怪都觉得他脑袋出了问题,碍于那位匠人的面子不敢明说,反倒是那不知从哪里来的三日月一语道破。“嗯,勇气可嘉。祝你寻死成功。”


小付丧神听了呼吸一滞,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有点高兴,不好意思地抓抓斗篷。也不管那人到底祝福了些什么狗屁玩意儿,心里美滋滋地嘟哝了一声谢。


“不过你的玩具刀要是被山姥抢走就不好了。”三日月没心没肺地补充了一句。“走吧,我们下山去找你爹妈。我可以奖励你保护我下山。”


 


三日月宗近他刚醒来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份一问三不知,回忆了半天也只勉强交代了自己的名字——说是其中“三日月”几个字,更具体的东西就完全不记得了,例如他从哪里来,在这戒严的时候又是如何浑水摸鱼,跑到山上来的,一概用干笑糊弄过去。


想来一看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好手。


他所坠落的那处山崖位于边界,十分陡峭,长满苔藓与青草的缘故雨后尤其湿滑,很容易失足坠落,同理,上山也尤其困难。


小付丧神救了这人,好言相劝让他下山,找户人家借宿养伤,结果见对方丝毫不信,还嘲笑他。他很生气,扭头就走,没跑几步就跌了一跤,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三日月没办法,也没理解小付丧神为什么生气,在他后面“小朋友,小朋友”地叫他。


付丧神不听,继续往前走,走几步就警惕地往回看一眼,结果发现那家伙还像幽灵一样粘着不动。


“你真的是刀灵吗?”那三日月见小付丧神停下脚步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以看看你的刀吗?”


“当然是!你别跟着我了。”他示威似的捏住自己的刀,总觉得后面那个人在观察自己,让人心里不舒服,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不可以!别来管我,而且我就要死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付丧神加快脚步,几乎快要跑起来了。


 


山涧里的路十分古怪,一股流水潺潺穿过山崖的侧边,一条蜿蜒的小路在山涧延伸着,越往前走就越是狭窄。那时候,傍晚正是妖气躁动的时节,付丧神一味向前,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一提到与刀有关的事情就神经过敏,也不知道到底想和谁怄气。


一只乌鸦远处飞来,它发出一声鸣叫,听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脖子。听闻这个声音,那个小付丧神忽然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三日月跟着停下脚步问他。


“快跑!”他猛地转身喊道,一把抓住三日月,飞快地向山林深处跑去。


跑?跑到哪里去?为什么要跑?这新来的人没明白,但腿已经跟着他跑了起来。


下一秒,他们身后的树丛噼啪断裂,鸟雀发出一声的惊叫。


三日月扭过头去,感到腰上一沉,什么也没看清就有什么东西挂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跌倒了。


他低下头看看吊在自己腰上的付丧神,看起来是吓坏了。


 


【4】


据说这就是传说中“山姥”的吼叫。


但是山姥时常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遇到的,不过一旦遇到就完蛋了,死路一条,绝对把人啃得只剩半截。


付丧神没见过山姥,但描述起来却一脸认真,煞有介事地比划几下,把山姥说得青面獠牙的。


 


“它拔不出来。”三日月没听。他拿着山姥切给他的刀,捏在端详。刀身灵力充沛,但却没有给人以鲜活的感觉。三日月拿着刀,玩着玩着笑了,心说这家家长想得挺周到,小孩子的刀还是拔不出来的这种微妙。等刀法练好了再拿来叮叮当当,这样比较安全。谁知道这小孩爆点太多,这么一说又生气了,嘴上说着想自杀了,又看不惯任何人瞧不起他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是坏了吧。”


三日月把他还给了小付丧神,无情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这是山里妖怪都知道的事情,三日月却是第一次见。付丧神递给他看的刀,刀身黝黑还透着一点儿青蓝,还有点可爱,可当人想要将它拔出刀鞘的时候就会发现,那刀纹丝不动,就像卡住了似的。


“真可怜,一定是坏了吧。”三日月没良心地笑了。付丧神见他没有听自己说话,更加生气了。他一下子站起,一把把刀夺了回去,宝贝地抱在怀里,不许三日月再摸了。


“没有坏!”他反驳。


说着讨厌自己,想自杀,这不是还挺喜欢的嘛。三日月心里琢磨着。


 


付丧神是在离开家的那一瞬间起发现自己的刀鞘再也无法拉开了,无论怎么用力都不行。


他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治退山姥。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还不如被山姥杀了。


“你也觉得我是坏了的吧。”沉默一会儿,小付丧神忽然不再露出那样竖起眉毛的表情了。


他紧紧握住刀柄,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缩成一团,失去了白天的气势。“我连名字都没有。”他落寞地垂下眼睛,抓着自己的刀鞘,相依为命似地搂在怀里。


 


“那个人甚至没有给我起名字,他就出门了。”


 


每每说到这些,小付丧神总能想起他那苏醒时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看的一出日落,才发现那落空感又一次在心中重现,始终无法摆脱,即使离家那么远,那个那个孤身一人的苏醒已经变成内心世界的一部分了。


“看不起我的话你就尽情地笑就好了,不要装模作样的。”


 


 “这样啊。我没有看不起你啊。”三日月嘴上说着没有看不起人,结果还真的笑,好像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是多么生死攸关他而言都是有点好笑。


这家伙人挺小的,脑袋里想的东西还真多。三日月又看了一眼这把刀的刀身,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听那小孩子自顾自地说下去。过了一会儿,直到他安静下来,才问“那是你的刀匠给你的吗?”他指的是小付丧神裹在身上的,脏兮兮的布。


 


“不是。”付丧神摇摇头。“他把这块布忘在桌上了。我随便拿的。”


“哦这样啊。”三日月对付丧神十分感兴趣,把他的刀捏在手里把玩。“啊呀,你好轻啊。”他把到刀柄捏在手里转。


 


【5】


 


人类在山下个个人心惶惶,终于一群人自告奋勇,带着武器,说是要讨伐山姥。


隔天,付丧神听说这件事情,兴冲冲带着跟班三日月,说要先人类一步找到山姥。小孩子精力充沛,没多久就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气势,好让山姥把他杀了。


 


三日月虽是个伤病员,但也不拒绝,就跟在他后面。大家听说山姥的事情都忙不迭躲起来,唯独他这个外来人看起来还挺高兴,就和郊游似的。


 


大清早,他看到小付丧神也已经起床了。他最近起得很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站着了。几个灰扑扑的小妖怪在小付丧神的身边转圈,就像泥地里的萝卜成了精,在地上蹦蹦跳跳,忽然一把小付丧神的本体刀抓在手里,几个人轮流抛来抛去地玩。


“你们做什么啊!”付丧神见状忙不迭去追。小妖怪跑得快,笨手笨脚地跟在后面跑,总不小心踩到自己的斗篷摔跤。结果他就连刀都夺不回来,却又不懂得如何用刀灵这样的身份,冲下等的小妖怪发发脾气。


“你们在玩什么呢?”一个小妖怪正撞到一个障碍物上。它揉揉眼睛,发现那是三日月的脚,仰起头,看到三日月冲它微笑,吓得缩成一团,害怕得惊叫一声,丢下刀跑了。三日月,将刀拾起来,优雅地拍了拍灰,放到小付丧神手里。


 


“早上好。”


“嗯。”山姥切伸出手,看到三日月游刃有余的样子又低下了头,有气无力地把刀给抓了回去。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对话,想要解释一番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有气无力地盯着三日月的眼睛。正僵持着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人类诡谲的叫喊。


 


付丧神吸了吸鼻子。有一股陌生的气味飘散开来。三日月警觉地顺着惨叫神传来的方向望去。


要说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那大概只能说是介于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嘶吼,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就是血腥味。”三日月告诉他。


 


【6】


 


被称为山姥的怪物,和想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付丧神顺着声音它们走到了事情发生的地方的时候,发现壮着胆子上山的人类已经不见了。


山谷被包围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氛围之中。好像场景都被扭曲,变得歪歪斜斜。他躲在远处看着那个怪物,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怪物的正一步一步朝这个方向逼近,又在一定的距离停下来了脚步。


 


付丧神体会到了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灵力与阴森感,介于妖怪与付丧神之间,但那怪物形状上倒像是个人。他竟不知不觉地,悄悄看向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微微皱起眉头,眼神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三日月……”


“嗯?”三日月回过神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某一瞬间三日月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又像是夏夜里的线香给人以随时就要燃尽的感觉,只是他与这个小付丧神待在一起的时候,表情上又显得十分温柔,所以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不是山姥吧。”付丧神拿着刀。这血腥味令他惶恐,身体里的血液上下翻滚着,却无处宣泄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他闭上眼睛,无意识的时候一下子抓住三日月的胳膊。


 


“小付丧神来了终于鼓起勇气来送死了。”


山里的小妖怪躲在石头缝里窃窃私语,他们看着付丧神和三日月距离这妖怪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妖怪忽然停下了脚步。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发的小付丧神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三日月的模样——他忽然站了起来,在那妖怪前,一动不动,不动声色地展露了异于常人的气魄,却没有额外的灵力从身体里泄露出来,只是在与那妖怪四目对接的时候,像是一下子回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妖怪像是因此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忽然窜进树林里,逃走了。


 


【6】


 


山里的小妖怪早都有意无意地感觉到三日月身上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


那种气息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归咎于他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个人类。


山姥走了。小付丧神仰起头,看见三日月又恢复了稀松平常的样子,山谷也随之恢复寂静,仿佛那妖怪未曾出现过,留下一滩血迹便消失在了这沉默的空地之中。小鸟不一会儿便重新落回了地面上,石头的背后却传来了一阵阵的私语声。


 


一开始暗地里就有胆小又多事的小妖怪告诉付丧神,这个三日月不是什么好人。他身上有股不认识的气息,令人害怕。


“那妖怪看到三日月害怕了……”


“山姥不就是在三日月出现前后不就,开始发出声音的嘛。”


 


付丧神站在流言蜚语的中央。他的脑袋里还回想着那妖怪的样子,被这叫喊猛地拉回了现实,他茫然地被周遭的话语包围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惊觉自己居然还扯着三日月的袖子,尴尬地把手放开了。


“把他送走!”有个声音冲他大喊。


“付丧神,你不该救他的,可别牵连了我们!”


 


刚才的事情付丧神他也看见了。那妖怪确确实实地,因为三日月宗近的缘故而逃走了。而三日月宗近呢?他是谁,来自哪里,他一概不知。但偏偏就是如此,山姥切却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他想起昨晚三日月端详着他的刀的模样,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是好人!你们这些笨妖怪才应该滚蛋呢!”他重新一把抓起三日月的袖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山里的小妖怪把他差来遣去,他也没生气,事已至此却因为这点芝麻大的事情,没能按耐住突如其来的愤怒。


“这是我救的人,你们一分力气都没有出,我就喜欢留着他。关你们什么事!?”


 


***


 


“他们说你你怎么不骂他们?”


“我等你来救我呀。”三日月没难过也没不安,他低头看着人的样子,忽然给人一种熟悉有亲切的感觉。


“你真勇敢,谢谢你。”他眯起眼睛,眼里有一抹金色的弧度,“但是这么相信我真的好吗?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随您怎么想吧。”付丧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尴尬地回答他。


 


那天夜里,付丧神觉得身子难受,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地里,分明是春天,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那时候的景象如同梦中的蝴蝶飘飘悠悠,而与这越变越多的蝴蝶交织在一起的,是一片模糊的自己。


他因这涌动着的烦躁感惊醒过来,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他醒来,居然发现那个三日月失踪了。


连同山姥切国広的本体,一起失踪了。


山里的瘴气却并没有消失。


 


【7】


 


三日月不是这样的。他不会说走就走的。也不会偷我的东西的。


付丧神站在空空的草坪前,他觉得心里却像是忽然被凿空了,一种奇妙的预感缓缓沉降到心口处——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此时他又变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想起昨天与山里妖怪顶嘴时候的嚣张气焰——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他也不知道相信了陌生人的自己是不是太过愚蠢了,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背脊冰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啊呀,付丧神,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呀?”有小妖怪来找他。“你的刀匠要来了。”


“什么?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前些天就传闻他要经过这山,你不知道?这时候已经在山坡那儿了吧。不少人在看他呢,你还不快回家里去迎接他?”


 


付丧神敏感神经被这两个字触动了。前些天,因为三日月的缘故,他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小妖怪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你该回家喝奶去了。带着你的三日月赶紧走吧,别再来山里添麻烦了。


刀匠二字像梦里的蝴蝶落在他的心口,一下子又让他想起了那个冰冷的,空空如也的房间。


刀匠要回来了啊。他从一开始就担心这个,只是到了这个档口才忽然想起来。


看到这样的我,他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付丧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纹,又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沉默良久。“可是我——”三日月不见了。他能去哪儿呢?付丧神问不下去。


 


“他出门的时候山姥还没出现呢,要是没得到消息贸然上山可就完蛋了。快去接他吧小鬼头,别再做梦找什么山姥了,你不敢被他杀死,也不敢杀死他。”


 


山涧在那一瞬间传来了熟悉的震动。


 


***


 


风过草地的时候,被吹皱的绿色草坪了像极了那个付丧神的眼睛。


三日月站在山丘上,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他身上的破布被吹得飘起,像一只即将起飞的小鸟。几秒过后,他独自一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跑了出去。


只是几步之后,他又跑回来,抓起一把野花,放到一个小妖怪手里。“如果你下山的话,替我把这个放在刀匠先生的书桌上吧。”


 


有一个人类正立在缓坡上,那里和风煦煦,却忽然有一块阴影从远处飘来,原来是云层遮住了日光。那个巨大的黑影鬼魅般飘然而至,站在他的身后。山里的小妖怪窸窸窣窣地躁动着,发出惊恐的叫喊——山姥又要来杀人了。


 


***


 


时年四月,山里的妖怪终于有幸见到了这一带有名的刀匠,小付丧神时常在口中念叨的“那个人”。刀匠带着同行人自午时起从另一端的山脚进发,一天之内没有办法翻山越岭,立在草草地的缓坡上乘凉。


当时有许多妖怪正在看他,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那个巨大的黑影又出现了。人类看却看不见它。原本轻柔的风都带有了一丝暴躁的味道。那黑色的怪物从树林的一端如同鬼魅般现身了,手里拿着那把沾过血的长刀。


 


在大家都以为刀匠先生快要死了的时候,那个人影穿过了草坪,他像不要命似跑到那妖怪与人类之间,仰起头冲着那比自己高了许多倍怪物喊“不许伤害他——”


“如果你要吃人的话杀了我就好了!”


 


 


【8】


 


付丧神很害怕,他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刀,才想起它已经被三日月拿走了。


他看着这怪物的眼睛,仿佛一点点堕入如同深海般的黑暗里,仿佛与这空间隔绝开。他只能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


也好,就这样杀了我吧。他“你不敢杀了他,也不敢被他所杀”——他想起了小妖怪的话,忽然觉得一阵轻松,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里;仿佛落进了山涧的湖泊里,越坠越深,这水底仿佛没了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闪过陌生的一道光——起先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给拿起来了似的,像电流一样温暖的快感穿过了身体,他猛然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大早消失了的三日月。


 


呼吸不知道为什么也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他像是回到了遥远的出发点,如同被羊水膜包裹着躺在母亲的子宫里,感到格外的亲切。


 


他感受到了身体刺穿心脏的热度,那怪物的鸣叫伴随着一身刀剑出鞘时令人战栗的摩擦。接着,咆哮戛然而止,眼前的阴影消失了,传来了布料撕裂般的声响,和重物轰然倒塌的声音,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付丧神,他的身旁多了一句怪物的尸体。


“你真勇敢。”


付丧神听见声音,看向三日月的眼睛。三日月宗近正握着他的本体。那锋利的刀剑出鞘,带着摄人心魄的灵力,轻而易举地切破怪物的咽喉,刀尖优雅地滴着血。


“你……你修好了?”


付丧神从好不容易挤出这个问题。三日月看起来却和往常不一样了。他的目光给人说不出的感受,新月闪烁着萤火般的光。“没有。”他回答,把刀重新插回刀鞘里,扔到不远处的付丧神面前。


“我想起一些事情。这是我引来的怪物。”他拾起地上那把由怪物使用过的,漆黑的长刀,娴熟地握在手里。“来,把你的刀也拔出来吧。”


“如果你想要保护你的主人的话。”


 


【9】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山里的付丧神很多,唯独这三日月的灵力不同于任何人,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我至今也无从知晓,只在那一刻知道了,他或许也是一个付丧神。


并且比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小小的付丧神强大许多许多——斩杀那个所谓的“山姥”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而这为祸人间的怪物不过是个幌子,而现在真相的异变正赤裸裸地立在那个小付丧神的面前。


 


付丧神还是没有明白这一点,他越是向后逃窜着,那三日月的刀便越是毫不留情地朝他落下,直到山脊都在震动,那人的灵力超过了我所见过的任何妖怪,被人尽情使用,挥霍着,也不知道本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付丧神。


 


看到小付丧神这样微弱的抗拒,三日月再没有像之前那样笑了,直到对方被逼到死角,勉强地支起身体,三日月将刀尖对准了他的胸口之时,才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猎物在他身下真颤动着瞳孔,一点反击的意思都没有。他像是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口气又回归了原本那样温柔的样子。


 


“如果你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付丧神,那你就永远也没有办法使用它了。”他握住那个小付丧神的手,放在他的刀柄上。“记得昨天的事情吗?”


“那个东西不是普通妖怪,是一种想要改变历史的付丧神。”他握紧那个付丧神的五指。


“他们惧怕的不是我,因为我把本体丢失了。他们害怕的东西,是你。”


 


山涧里充斥着陌生的灵力,雾霭之中仿佛有光线正在碎裂。“我的事情很难和你解释。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那个妖怪一起不小心掉进了和同行人不一样的时间里,受了伤的缘故,现在已经——生病了。”三日月蹲下身,他贴着那个小付丧神的耳朵,替他把斗篷给拉了下俩。


 


那个付丧神露出金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像极了我曾在清晨时所见过的,被第一缕阳光所笼罩的湖泊。


 


“所以必须要治退我。如果我不消失,这座山,你的刀匠,都会遇到危险。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三日月拍拍自己的胸口,仿佛灵魂看起来是就快要散架了的样子。“你可以做到的。”


他的手臂向外移动之时,那把刀再一次露出了刀鞘。


 


最后,刀剑刺穿他的胸口的那一瞬间,一道陌生的光闪过山野。当我们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三日月——消失了。就像没有存在过似的。山里回复了宁静,所有的瘴气都烟消云散。


 


【10】


 


故事的最后,一位付丧神治退了危害山林已久的山姥。


 


人们发现他时,地上正倒着那个先前被三日月杀死的怪物前,看起来真的像是山姥的尸体。而付丧神的本体就躺在他的身边,身上沾着血。


 


没有名字的付丧神仰起头,看到落日逐渐在流云间隐去余晖,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默默地拾起了他的本体,郑重地捧下山去。我想起了那三日月消失时最后说的话。


“告诉你一件秘密,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我听说过你。你会成为一把,非常非常出色的刀。”


“再遇见的时候,要记得来找我呀。”


 


三日月消失了,那个没有名字的付丧神也就此消失了。我不晓得那时三日月还对他说了什么,反正他一定是打消了死在这里的念头,一步步走下山去,一晃就是数百年过去,我再也没见到过他。也正如那个三日月所预言的那样,山里再也没有异变了。


 


但我直到现在都依旧记得那小付丧神的灵力,与本作截然不同,温柔而平静地将那山里的瘴气吹散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他走了,我与剩下的小妖怪抬起头,看到山里的八重樱盛开了。


原来,他真是把灵刀啊。


 


【11】


 


日落。


刀匠回到家里,他看到新锻的刀正安静地躺在刀架上,在落日的余晖里仿佛正在昏睡。他郑重地跪坐在刀架边,将红色的绳子绑在刀身上。


“终于又合适的了。”


“嗯,太好了。”刀匠温柔地笑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起他的同伴。“刚才下山的时候,你们有听到什么吗?”他看到夕阳缓缓沉入远方的山涧,像是透过那金色的光点看到了什么模糊的影子。


“什么?”


“我听到有个孩子在叫我。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在山里。”


“这是谁放的花?不知不觉的,都到春天了。”他看到桌前的野花,把它插进了花瓶里。


“一定是您出现幻觉了吧。”同行者笑着说道。“对了,新刀的名号怎么办?既然是消灭了山姥的灵刀,那称作山姥如何呢?”


“嗯——”他将端在手里,抚摸着刀鞘。


“这样也好……那就叫山姥切国広吧。”


 


【12】


 


深夜。本丸。


 


“三日月醒过来了。”


审神者来到房间,看到正坐起着的三日月松了口气。三日月睁开眼睛,他恍惚地看着白色的床单,像作了一个很长的梦,直到醒来都觉得难以置信。他偏过头,视线越过审神者的肩膀,看到庭院里摇晃着红色的枫叶,池塘深处掉落着一串熟悉的朱红,他回家了。


“您前些天远征的时候被袭击,受伤之后下落不明了。”


“太危险了,我们把您救回来的时候你神志不清的,总是唠叨着胡话。”


“找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要堕化了,结果就在那一瞬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身上的瘴气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三日月把手放到胸口,感到那里的伤口被修补了。他确实就要堕化了,身体就像被丢入了黑漆漆的冰窖里,却在某一瞬间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灵力涌入身体。那灵力十分熟悉,像极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山姥切总队长说一会儿会来看你。”


“啊——好。”


 


山姥切。三日月停顿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翩然坠落在心口。


 


【13】


 


平成二十九年。


足利。


 


有一把传说中的灵刀被放置在这个地方。


距离上一次现身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现在或许已经没有人再会使用它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黑压压的人群挤在前面,想看一看它的样子。它被放置在漆黑的幕布前,银白色的光洒下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幕布前,一个金发的少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人容貌苍老,站在人群的最末端,只是远远地看向那正发光的玻璃展柜。他急匆匆地,人群里挤出来,站在那里却又不敢再度靠近了。


 


“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好到底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老人忽然说话了。那少年站在他身后,他早就注意到了,说话间手指又仿佛又回忆起了许久以前那刀身的感触。


“其实对我来说,山姥切国広是受人敬仰也好,还是被人忽略,这都无所谓。我只记得叫他是国広,这就好了。”


“如果这孩子真的能够有幸成为刀灵的话,那我只希望,他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因为无论他到底是赫赫战功也好还是默默无闻也好——他都是我的最喜欢的刀啊。”


 


金发的少年看着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从年幼时到现在,唯独眼神一点都没有变过。那老人慈祥地朝他挥了挥手,点了点头,直到他一步步的身边,拘谨地站着,不安地看着他的双眼。


“我要走了,好好爱惜自己。保护自己喜欢的人。”那人类的掌心温柔地落在他的头顶。


 


“愿你在每一次使用自己的时候,都是幸福的。”


 


- end -


脑洞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了!


被被展是后来加的😂


桌丸被被一抬头帅得人飞出十条街,简直想把以前的脑洞扒出来全填一遍(x


净瞎几把扯了!orz 感谢食用!

07 Aug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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